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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片狼藉。

 

 

  可這也是狂狼再習慣不過的景象,在一片廢墟中,只有他還穩穩站在廢料上。

 

  「王!我王!」身後一片躁動,原來是幾個狂狼士兵破土而出,狼狽地想確認他們的王是否安然,卻招了一記冷眼。

 

 

  「一首妖歌就能讓你們醉倒,算什麼狼軍。」狂狼仗著巨大的體型俾倪著一緩緩從土石堆中爬出的軍隊,當然,這種程度的坍崩對強壯的狂狼族來說還算是兒戲,只是不巧在先前中了妖歌,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反應。

 

 

 

  他們這個王說可怕不可怕,就是冷臉,但是只要被他盯著,就會有種無形的壓力爬上來,純黑的毛髮讓他像黑夜裡的一抹影子,剛好櫬出他金色的瞳孔,若用威嚴形容是比較恰當。

 

 

  從土堆中爬起的狼軍慢慢地恢復原本的隊伍,齊齊向狂狼王低下頭,不敢作聲。

 

 

  無言的看了他們一會,狂狼其實是在心裡默默算計少了幾個兵,看來沒什麼損失後就又回頭巡視周圍,剛剛的白鳥族大概都跟著陪葬了,先不說他們有沒有能力逃出來,而是根本沒有那個意願。

 

 

  想到這裡,他不禁心裡覺得有點可惜,雖然說他也相信自己的軍隊絕對有不輸給白鳥一族的精神,但忠心是不嫌多的,便可惜他們不是生在自己的手下,略略移動了腳步,他知道他還有一塊疙瘩未解,對著空氣嗅嗅,鎖定了位置。

 

 

  果然,才走近幾步就能看到一隻白皙的手掛在石堆中,明顯的有人被埋在下面,狂狼不急不逾的前行,咬起石堆中的那隻手,將她整個人抽出來,又摔到地上。

 

 

  被如此暴力救出的女子也沒吭半聲,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狂狼,好不容易對焦後的第一句話是──

 

 

  「我認您為下任主,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,為死不能從。」說著說著就朝狂狼跪地而坐,直勾勾的看向他。

  心裡早就有底的狂狼沉默了一會,他幹嘛要救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?

 

 

  「妳是什麼東西?」他想先搞清楚。

 

 

  「王,無可奉告。」女子斬釘截鐵的回,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波動。

 

 

  「妳可知道我隨時都能殺了妳?」

 

 

  「無可奉告。」女子再回:「而且,您不會殺我。」

 

 

  中了,向來沉著的狂狼一驚。

 

 

  她說的對,我不想殺她。

 

 

  不管是見到她時的第一眼,還是讓她這麼頂撞後,都不想。

 

 

  難道我被下了藥?還是被迷惑了?看看眼前的女子,他不由得坦然,他真的只是單純的不想殺她,他自己早明白的很,卻也不想承認……

 

 

  拉不下臉的狂狼難得暴怒,嚇壞了後頭的一干軍隊,他的發怒的表現並非是物質上的破壞,而是氣,這就得以解釋為何四周突然間氣壓下跌了好幾個百分點,他們的王發怒了,被怒氣振的心裡一顛一顛的士兵們恐懼的揣測原因。

 

 

  比較沉的住氣的老將士帶頭向前:「王,您打算留下這妖孽?」

 

 

  「留。」瞥向音源,狂狼氣瞇了眼睛,金色的瞳孔在裡頭閃呀閃的,又惡狠狠地轉頭靠近女子,呼出的白氣全打在女子臉上,又說,「再一次忤逆我,就殺了妳。」

 

 

  「……」女子沒作聲,只是對她的新任王者行了一個禮。

 

 

 

 

  這是狼軍從白鳥之戰回來的隔日,雖然是場實足實的勝仗,但他們的王卻很不高興,非常的。

  

  但這其中的原因卻又令人匪夷所思,但是也沒人敢吭上半聲,連原本要派去整頓新領地的一部份狼軍都跟著緩行下來,只敢在原地等待更明確的指示。

 

 

  灰色大殿的平台上,臥著一頭純黑色毛髮的狼王,他細瞇著金色的眼睛,環視著圍繞在平台前的屬下。

 

 

  這裡一直以來都是個獨裁社會,所有的命令都是直接由王發出的,而且無以為抗。就像現在,王沒有發出命令,屬下是連動根毛也不能,只能像這樣喬裝成木頭人傻待在王的身邊,隨時等候差遣。

 

 

  這時,一抹白影幽幽的步入大殿,狂狼很自然的將視線放上去,即使自他早就遠遠的就嗅出味道。

 

 

  那抹白影正是昨日的那名女子,看見女子的到來,所有在大殿裡的狼都戒備了起來,這個人物也是他們巨大的疑惑之一。為什麼王會肯放一個俘虜在自己的宮殿裡遊蕩?還阻止我們殺她?

 

 

  難道……他們的王也要為這白妖墮落了嗎?老一輩的狂狼們憂心重重。

 

 

  女子優雅地漫步到平台前,跪地,眼神卻毫不避諱的直視著台上金色的瞳孔。

 

 

  原本心情就不佳的狂狼頓時被這一看惱怒了起來,可他相對看著這對美麗的瞳孔──她的瞳孔是少有的純黑色,轉動起來會泛出一點一點油耴星塵般的光點,非常美麗,卻不帶任何的情緒,這也讓狂狼摸不著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。

 

 

  這讓一向精於心理算計的他有些站不住腳。

 

 

  「十一。」久久不吭聲的狂狼終於出聲,十一是狂狼少有的心腹將領,他倆出生的順序差不多,一樣都是離百歲剩幾步路的狼,但在族裡還是非常年輕的。

 

 

  其實這整個大妖世界裡,每個人都有兩個以上的名子。一個是公開給人叫喚的名子,狂狼族裡通常都會用數字代替,這個數字的命定通常沒有特別規定,只要是空缺的數字都可以用,如果上一任數字的主人死去,這組數字還是可以留下來給下個人使用的。

 

 

  另一個是「真名」,真名是最多只有兩人會知道的名子,而那兩人就是自己和巫,連父母也不能得知。

  

  真名不能公開的理由很簡單,名子這樣的東西會經由巫產生,就得而知這是跟你生命有所聯繫的東西,真名要是被散撥出去,難保你的名子不會被仇家給拿來做崇。

 

 

  拿狂狼族的狂狼王來說,他們的代稱就是「狂狼」,真名只有王自己知道。

 

 

  那你說巫呢?名子不都是巫命定的嗎?

 

 

  只能說,哪個算到狂狼王要降生的巫,通常就代表著離死不遠,可以開始交代後事了,通常完成命定的儀式後,那個巫就是他們新任狂狼的第一個殺戒。

 

 

  一世一代,狂狼一族會有現今的強盛,全靠這樣嚴格的戒律。

 

 

  「屬下在。」十一來到平台前中央,站的比女子前進一點,他的雙眼是酒紅色的血瞳,有時還會讓狂狼挖苦這眼睛真好看,不過當然私下的時候。現在整個大殿的狼都維持著狼身,他便順著後腳正坐下等候指令。

 

 

  「瓶子,上層的。」狂狼不喜歡廢話,下指令常常都只有字支片語。

 

 

  但這短短的幾個字卻讓十一睜大了血瞳,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,「王,您要用到那只瓶子?」

 

 

  「同樣的話,別讓我說兩次。」

 

 

  「屬下明白了。」十一快步地離開大殿,同時注意到,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,除了王和那名女子。

 

 

  在十一離開後,大殿又陷入一種可怕的寂靜,因為沒有王的命令,女子只能繼續跪在地上,這讓狂狼有扳回一點薄面的愉悅感,甚至希望十一晚點回來,讓他能繼續看著這名女子真正的臣服於他。

 

 

  不過不愧是宗親愛將,十一回來的很快,讓狂狼有些咋舌。

 

 

  為了方便拿取,十一換成人形恭敬的端著一只手掌大的玻璃瓶,形狀是一隻詭譎的蛇型,正微微的閃著柔和的光芒。

 

 

  這是一只真言瓶,真言瓶是流傳在上層妖族間的一種法器。用途是用來裝納別人的誓約或者承諾,比方狂狼族,他們會用真言瓶收集各大近臣對王效忠的誓言,之後瓶子的持有者就是被發誓效忠的對象。

 

 

  這些瓶子將會被持有者收在無人知曉的地方,如果持有者招到背叛,就能打破瓶子放出真言,讓真言反噬當初立下誓約的人。

 

 

  而真言瓶一破,無論你在哪裡,都會被真言以最快的速度追尋到,然後背叛者會受到立即的詛咒或死亡。

 

 

  所以說真言瓶的種類有非常多,這些都區分於背叛者的下場,而十一拿來的,正是狂狼一族中幾乎可以稱為國寶的──蛇族製成的真言瓶。

 

 

  蛇族非常擅長製器,尤其是惡毒的法器,而這只真言瓶正是蛇族的頂作,據說這只真言瓶的效用足以讓背叛者死去活來數萬次,但重點還是,「死不了」。

 

 

  因為它能讓人飽嘗到痛苦的幾乎死去卻又無法死去的絕望感,以此來回數萬次。聽起來很怪,但若深思,那的確非常可怕。

 

 

  現在,狂狼就是想利用這只真言瓶,讓那名女子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,就算妳長著翅膀也飛不掉。他露出了惡虐的笑意,心情也因此好了起來,蛇族的東西實在很符合他的惡趣味,除了戰爭必要,他不好殺人,而是喜歡讓人受百般折磨後又不讓你死,還讓你活得長長久久又非常悲慘,吃盡一切苦頭後才死去,這才叫惡趣。

 

 

  「來吧,立下妳效忠的誓言。」挑寡的看著女子,她的瞳孔真的很美,看著看著像是有被吸進去的錯覺……好不容易移開目光,他向十一使眼色,要他打開真言瓶的塞子。

 

 

  這下大殿裡更是沒人敢多呼一口氣,就怕自己的聲音「不小心」被收入那只真言瓶之中,待真言瓶破碎時,自己也會被捲入那惡毒的詛咒。

 

 

  對著那只瓶子,女子似乎沒有猶豫:「吾名為嫦歌,於此立誓,從此效忠於狂狼之王至無盡。」

 

 

  「誓約成……」

 

 

  「但,為死不從。」

 

 

  狂狼正滿意的要做上結尾,卻被嫦歌狠狠地打斷,打斷他的,竟然還是這麼狂妄的話!他金色的瞳孔瞬間噴放出怒火,狠狠的瞪著女子。

 

 

  大殿的氣壓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了,離王較近的幾名年輕親衛幾乎頂不住。

 

 

  好啊!好隻大膽的蟲子,看我怎麼拆了妳驕傲的翅!

 

 

  「……誓約成立。」狂狼僵硬的說出。就讓妳不從死,反正這只「無盡」可以保妳不死,哈哈哈哈哈──

 

 

  等十一迅速地將瓶塞塞上,狂狼幾乎是怒極反笑:「蟲子,妳可知道這只真言瓶的來歷?」讓她在大殿說出真名、立這個毒誓,狂狼當然是故意的,為了就是要讓她清楚自己俘虜的身分,告訴她這裡的每隻狼都有能力掌握妳,但她卻依然這樣的從容,好像誰也握不住似的,讓狂狼一面氣得冒煙,一面又無法對嫦歌不好奇。

 

 

  「回王,蛇族製器,無盡。」嫦歌淡淡的說出。

 

 

  「既然知道,又為何用那種無所謂的姿態,還出這種狂言!」

 

 

  「王,觸怒您是嫦歌的錯,但您的部屬有些吃不住了。」嫦歌瞥向幾頭被低氣壓壓的快喘不過去的狂狼士兵。

 

 

  結果她這一暼,讓那些狼嚇出一身冷汗,趕緊個個蹲坐的挺挺的,大氣都不敢吭。我的小姐,您愛挑戰我們愛面子的王權威就算了,別拖我們下水阿!幾隻被瞥到的狂狼士兵們無不心裡悲痛。

 

 

  果然,那金色的眼刀一閃,差點嚇得把他們盯上牆壁,狂狼本來就是一頭純黑的狼,怎麼這樣看起來又更黑了?

 

 

  「喔?妳這倒提醒我了,二十四。」這蟲子怎麼頻頻踩我底線……呵呵,有趣,很有趣:「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,是我操練你們不夠,還是你督導不周?現在的狼軍像什麼樣子?」狂狼勾了勾嘴角。

 

 

  天哪,他們的王在笑!王笑的次數從他登基以來,拿一掌來數都有剩阿!二十四打著寒顫從隊伍中站出,跪地:「王,全是屬下不周,萬分抱歉。」

 

 

  二十四是狼軍中近年新脫出的將領,年紀上還比狂狼大上了兩倍,但說實話,他也有些吃不消王發出的威怒,究竟還是訓練不夠了。他慚愧地低下頭。

 

 

  「晚點和我報告新的操練計畫,允你出殿。」狂狼不耐煩的提了提下巴,「還愣在那做什麼?」

 

 

  「謹遵吩咐。」二十四旋風似的出了大殿,背都涼了半截。

 

 

 

  「至於妳。」狂狼瞇起眼睛,這是他觀察人時常會露出的小動作,當然有時也代表了一些惡趣味的主意:「看妳提點了我一件好事的份上,等會就叫人賞妳好東西。」

 

 

  「……謝我王。」嫦歌垂下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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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紅夜 (華爵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